自己的家既已定下,雪宝就不想再住刺史府了。
即便有人伺候起居,也没觉得多舒心,反而很不自在。
想当晚就把行李都搬到新居。
柳寂轻轻将雪宝拥入怀中,柔声哄慰:“有些东西尚未添置齐全,爹爹还要回一趟平山县,宝宝在刺史府再住几日,好么?”
自被收养以来,雪宝从未有一日与爹爹分开,搂紧他的腰,“我也要去。”
他低头抚摸雪宝额头,语气愈发温柔,“路途颠簸,何故无端受苦呢?乖。”
“可我想去,想陪着爹爹。”雪宝眼巴巴看他,乖巧中带着固执。
柳寂叹了叹,在她眼睛上落下怜惜一吻,继续哄道:“爹爹保证在你生辰前回来,然后我们就成亲,好不好?”
他岂会让雪宝同去?
一来担心雪宝劳累,二则他此去是向那对狼心狗肺的江氏夫妇算账的,怎敢带着雪宝?
雪宝生辰在四月十六,算算还有约莫旬日,足够处理此事了。
“宝宝若是同行,来去车马劳顿,回来万一累了,延误婚期可怎么好?”
延误婚期?雪宝心里一揪。
旋即红着眼点头,小声应下,“那我不跟去了......爹爹早些回来。”
柳寂心疼地收紧胳膊,与她紧紧相拥。
他恨不得今日便成亲,现在就洞房。
只是时间紧迫,此刻若不教训江氏夫妇,不知要迁延到何时去。
数日前朝廷授官的任命文书已到了蒲州,想必不久后便会到齐州。
照理手持官印,再惩处这等刁民更省心省力。
但柳寂不想以势压人,更不愿凭官身、借官威处理私怨。
既然事情没有告到公堂,那就还是私事,是私事自然要以私人身份了结。
他要以夫君和父亲的身份为宝贝做主,而非依仗权势逞威。
若没有这个官呢?难道便容她受欺辱?
当然不能。
再者若天下事不论黑白、不分对错,悉以有无官衔、官职大小定之。
这天下的公道何在?
若他柳孤言也沦落到只在铜钱眼里看人,学会了仗势欺人。
那么,多年前的他当真可笑。
流过的血,吞咽过的苦难,又算什么?
狗男人睚眦必报却又清正孤直,清正孤直却又离经叛道。
遇上纠纷不先告官,却欲行挟私报复之事,既要挟私报复,却非要讲求个“公道”。
即使答应了爹爹不跟去,雪宝仍旧忍不住不舍难过,频频背过身抽泣抹泪。
柳寂看了心疼得发颤,默默抱着她,低声哄了又哄,直到夜幕低垂才哄好。
他带着雪宝返回刺史府,将她托付给周潜,求好友悉心照顾,次日便策马动身,前往平山县。
两日后,杜令舒乘车前来,接雪宝去西林寺上香。
谁知杜正律半道冒了出来,骑马跟在车旁。
“我们女儿家相会,你来作甚?”杜令舒掀开车帘,没好气地问。
杜正律骑在马上意气风发,信手控缰,胯下骏马扬起几声轻嘶,与马车保持同速。
他透过车帘一角看向里面。
雪宝就坐在杜令舒旁边,清澈好奇的目光也在看他,杜正律这才得意洋洋道:“祖父命我随行保护,在佛前替他老人家也上炷香,请神明护佑你这个不成器的女儿。”
“你才不成器!你更该为自己上香。”杜令舒反唇相讥,“再到神前掷个圣杯,问问你几时立业,几时成家。”
杜正律“嗤”地笑出声,“小姑姑何时如此不学无术了?打卦掷圣杯该去清虚观才是,去什么西林寺,拜错神了。”
“我没说错,就是让你去清虚观,别跟着我们,跟屁虫!”
杜令舒说完甩下车帘,命人快速赶车。
杜正律恼羞成怒,耳根泛红却依旧紧随其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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